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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6舰老兵:“海军”是我这一生最光荣的名字
张少林再次登上166舰,深情抚摸着每一道门,每一处栏杆,“舰上的生活设施和舱室布局都没变,太熟悉了,就像回到家一样……”
在166舰服役的12年,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经历。他说,曾无数次梦回166舰,那些与惊涛骇浪作伴的日子,每一天,每一晚,都弥足珍贵。
今年4月23日,是中国人民海军成立75周年纪念日。退役的老兵与退役的舰艇重逢,张少林在舰首飘扬的国旗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,“能成为一名中国人民海军,是我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!”
“166号导弹驱逐舰也就是大家熟悉的‘珠海舰’,全长132米、最大宽度12.4米,标准排水量3250吨,续航力4000海里,可以连续航行15昼夜……”说起166舰,张少林如数家珍。
在这里,张少林先后担任了通讯员、导弹发射班班长、导弹指挥仪技师等职务,度过了12年春夏。
1991年11月,张少林听说老家正在招海军,放下饭碗就跑去报名——他当时已在医院工作,但从小对大海的向往却让他义无反顾做出了选择。
第一次上舰是在第二年的10月,之前他只见过护卫舰、扫雷舰,见到166舰时兴奋极了,“好壮观啊,这是我们国家自行研制的驱逐舰呢!”想到能在这么大的舰上去大洋驰骋很是自豪。没想到,这个庞然大物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被驾驭。
第一个挑战就是晕船。舰艇出海执行任务时遇到风浪,船体不仅左右横摇,还前后竖摇,他吐个不停,连胆汁都吐出来了,根本没有药物可以缓解。
“一晕船真是什么都不想做,只想躺在床上……”然而有一次,当首长来宿舍找他,看到因晕船而在舱内不敢移动的张少林,不禁打趣说,“小张,你真是‘船动我不动’哦。”面对这个新兵,首长笑眯眯的,虽然没有指责的意思,张少林心里却很惭愧。
从此以后,不管遇到多大的风浪,他都逼着自己不能躺床上,要么去做装备保养,要么去检查补给,“哪怕是抓着揽绳,爬都要爬着去!
特别是在太平洋上航行的那些天,浪大得都拍到了驾驶舱的窗前。还有一次遇到12级台风,166舰后方护卫舰的舷号都被雨水混合着海水冲刷掉了部分,睡觉时必须用安全皮带把自己套在床铺上,才不至于被甩下来。
靠着毅力,晕船被他硬生生克服了。在号称“无风三尺浪”的南海海域,他再也不惧怕风浪。
1997年2月至5月,由珠海舰、哈尔滨舰和南昌舰组成的舰艇编队首次横跨太平洋,访问了美国、墨西哥、秘鲁和智利美洲四国五港。这是中国人民海军舰艇编队首次访问美国本土和南美大陆。
张少林依然清晰记得,在太平洋上航行了17个昼夜后,在夏威夷珍珠港短暂停留,然后驶入美国本土。到达圣地亚哥港时,当地华侨早已提前几天在此守候,很多人还是从旧金山、洛杉矶赶来的。
一位年过九旬的老人在家人陪伴下,坐着轮椅上舰,他用颤巍巍的手抚摸着甲板,如同抚摸着故乡的土地。
老华侨对他们说,没想到有生之年,有机会亲眼见到来自祖国的军舰,还是自主建造的。“作为中国人啊,扬眉吐气了!”话音未落老人已是泪流满面。
在圣地亚哥停留的三天,每天都有约2万人上舰参观,除了华侨,还有留学生、当地市民,争先与海军官兵们合影留念。
到达秘鲁时,中国驻秘鲁大使馆工作人员开心坏了,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最新鲜最香甜的水果送给船员们。离开时更是难分难舍,有个姑娘哭得稀里哗啦,如同亲人要远航一般。
这次航行一共历时98天,跨越东西半球和南北半球,行程24000多海里,相当于绕地球一周多,创造了人民海军外交史上出访规模最大、时间最长、航程最远、出访国家和港口最多等诸多纪录。
“这次出访收获太大了!扬我国威,壮我军威,展现了我国海军的军事进步,刷新了世界各国对我国海军的印象!”多年过去,张少林回忆起来依然充满自豪感。
1995年春节,166舰执行北部湾战备巡逻,为我国海上石油钻井平台保驾护航。
同年10月,参加了海军在青岛组织的东海、南海、北海三大舰队新装备集训演练。威武的演练场景让张少林暗下决心:严格要求、严格训练,为保卫祖国的领海主权,维护祖国的统一,完成党和人民赋予的神圣使命而奋斗!
让他印象深刻的,还有1997年香港回归前夕。因为有任务,每个人必须在自己的岗位上严阵以待。
张少林一边在战位坚守,一边看着表上的时间。到了交接那一刻,他也在心中默默地唱着国歌,热血沸腾。直到任务结束后,他和战友们才观看了交接仪式的直播回放录像。 “这是属于中国人的自豪时刻!”参与其中,张少林感到无比光荣。
曾经以为海军很浪漫,真正当了海军后,张少林才知道,舰艇上的生活其实非常枯燥。
特别是当时淡水补给有限。他们曾经用空调水洗脸刷牙,出海时间久,洗澡更是成为一大难题。
曾经好几天没洗澡,他们通过导航雷达找寻到附近哪里有雨,就往那里驶去。战士们集体站在甲板上,提前拿出毛巾和肥皂。雨一来,赶紧冲刷身体。他就遇到过肥皂泡还没冲干净,就已经雨停的尴尬时刻。
“风平浪静之时,在甲板上,看到一颗鲜红的太阳从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跳出来,那真是跟陆地上的日出完全不一样……”
张少林跟妻子结婚前只见过两次。第一面是回老家相识,第二面是对方来舰艇上“探亲”,第三次见面就举行了婚礼。平时不能见面时,两人就靠书信往来。
头枕着波涛,在灯下一字一句写下对对方的思念。有时候一口气不知不觉写了几千字,张少林很喜欢席慕容的诗,当年抄了不少寄给心上人。
除了思念,他还在信中倾诉了保家卫国的决心:“我愿用生命在海上守候万家灯火……我知道,其中有一盏,是你为我点亮的……”
每一个海军战士都有一个印有自己名字的胸牌,这是一个见证,见证那段在海上的青春岁月。
海军节前夕,张少林再次回到了166舰,这里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。在舰艇上,一个年轻小伙跟他打招呼,两人都穿着同样一身海魂衫。年轻人主动向前辈做了自我介绍。原来,他是2012年至2014年在166舰当教导员的冉迪,曾经到达索马里海域,联合吉布提护航。
如今的冉迪,已是一名优秀律师,而张少林也已定居重庆。“但我们曾经都有一个同样的名字,中国人民海军……”
两人在166舰上原本处在不同时空,现在相交在一起。两双手紧紧相握,许久没有放开……
166舰如今已作为国防教育基地,对于它的退役,张少林更多的是欣慰——中国海军发展的速度太快了,当时是我国自主设计研发改进的最先进的导弹驱逐舰,排水量3000多吨,而现在的舰艇早已轻松达到上万吨……
“军港的夜啊静悄悄,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,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,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……”张少林再次哼唱起这首最爱的歌曲,望着江水缓缓流过,如同梦中曾经千万次追逐的蓝色海洋。
166舰即珠海号驱逐舰,166为舷号,是我国自行研制的第一代051型导弹驱逐舰,1991年11月21日完工交付南海舰队服役。退役后,被赠予重庆建川博物馆,于2021年6月26日由湛江运至九龙坡建设码头。至今,166舰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已面向市民开放近3年。
据重庆建川博物馆介绍,今年,经国家文物局专家组评定,166导弹驱逐舰获评国家一级文物。
上游新闻 纪文伶 邹飞 图/视频(部分照片由受访者提供)编辑 苏航 责编 谢聘 审核 廖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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